遗书（下）完结
（1）
我拿到心理评估后有点恍惚，我把那几页薄纸随手扔在桌上。现在我需要的是热水澡和睡眠。
我躺在床上，卧室的空调调在最适合人体的温度。我睡不着，莫名感觉到冷，耳边有火车轰鸣的声音，长长的不绝于耳，我知道那是幻觉。
我知道。
我闭上眼睛，我又看见漫天的飞雪。我睁开眼，雪从天花板落到我的额头和鼻尖，寒风呼啸，我的手和脚被冻住了，我呼吸不能。我知道那是幻觉。
我知道。
我还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。
我倏然起身，我看见窗外霓虹盛大，这一切都和我没什么关系。我穿好衣服和鞋，下楼跑步。
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适当的运动对我有好处。
弗瑞找我谈话，他要给我放假。我说我不需要，他看着我：“复仇者的领袖不能是个精神失控者。”
我无话可说。
我的焦虑症加重了，并有向抑郁症发展的趋向。
我查阅了相关书籍，一条一条对症。七十年后的世界有许多好处，其中一条就是你可以了解想要了解的一切。
确实不太乐观。
神盾局给我安排了心理医生，定期治疗，吃药。我看着长长的药单叹气，我想起好像许多年前也有人对着我的药单叹气。
我收拾好自己的情绪，努力不去想曾经。
我去看望佩吉，她总是笑着对我说话，她像一个真正的老人了，但她看我的眼里还充满了柔情。
这种柔情有那么一瞬间治愈了我，至少她看我的眼神还没变。
我曾经爱过的女孩，她老了，但她至少还在。
我去大学听课，坐七路公交车。我坐在窗前，车上的人们鲜活美丽，他们低头交流，他们互相咬着耳朵。窗外的景致哗啦啦闪过，耳边是一首我听不懂的流行乐。
我旁听的是二战史，讲课的是个老教授，他带了个学生，是个亚裔，笑起来甜甜的，用某人的话来说就是“可爱的小意达。”
我有时会觉得她很眼熟，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？或许是在一个春日里，是不是还有谁在一旁，我对着他笑，傻兮兮的。
前段时间我在镜子前练习微笑，要尽力做出那种温暖和讯的笑容，娜塔莎说用这种笑容面对陌生人和媒体最好。我笑着笑着突然真的笑了出来，只是那个笑容比哭好看不了多少，但想来应该还是有点效果，至少报纸头条上没有什么“美国队长”的负面报道。
维护“美国队长”的完美形象，是我的工作。
下课的时候，我听见坐在前面的小女生说了一句
话：“你说巴恩斯中士爱没爱过罗杰斯队长啊？”
我愣住了。
“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？！”我撑在桌子上几乎是吼了出来。
女生似乎是被我吓到了，磕磕碰碰的说不出完整的话：“我，我，我开玩笑的……”
“对不起。”我烦躁的捉头，狼狈的离开了。
（2）
那是一张已经泛黄的脆弱报纸，报纸上刊登着咆哮突击队的有关消息，他们还配了张照片。
应该是随意抓拍的，照片里的人姿态随意，除去了战场上的肃杀和锐利，他把枪背在身后，他在微笑。他看着他，眼里是万般柔情。
如果只有一张，那可以解释成光线或者角度问题，如果是十多张呢？十多张照片，只要镜头里出现这两人，世界便被分割。
天晴了，雪化了。
（3）
爱情对我来说像用匕首在心间挑刺。
我回到那天，他掉下悬崖的瞬间我看清了他的表情，他在告别他的挚爱。
我的巴基在告别他的挚爱。
他的挚爱……
是我啊！
我的手和他只差了几公分，我几乎要捉住他了。他努力伸手要和我接触，他的身体像片雪花，风一吹，就开始掉落。
我的灵魂化为实体，我抱住了他。命和世界被他带走了。
我不敢去回忆那段时间，我坐在残败的酒馆里，我独自对着长长的人生，我开始怀疑夜为什么那么长，酒为什么那么淡，花为什么没有香味……我想了一会儿，我放弃了。
还有什么意义呢？
人活着除了爱恨还有责任还有坚持。剥除了血肉，还有思想和理智在支撑着。
死亡对于常人来说是很容易的事，任何一次意外都有可能失去生命。但对于超级英雄来说似乎有点难，我们被赋予强大的能力和冗长的生命，我们要为此付出代价。
庆祝对法西斯战争胜利日的那天，电视台邀请我拍一个短片，说来不过几句话，我微笑着看着镜头，我不太明白这场战争和我有什么关系。这个世界几十多亿人，几十多亿人的狂欢，他们的帽子鲜花还有国旗抛在空中，他们迎来欢乐和平。
我却看见了落雪。
那个亚裔小姑娘来找我，我其实不太想见她。拖拖拉拉一个多小时，终于换到最好最妥帖的笑容，但我没想到她居然和我聊起了巴基。
这有什么好聊的呢？我们之间那暧昧的关系和情愫，是不足以为外人所道的。
我以为她最多是位故人的后代，我没想到她手里居然还有那么多的书信。
（4）
美国队长坐在我的面前，我们在我的老家。我把我祖母与巴恩斯中士的通信给他看，那些信满满铺了一桌。
他小心的翻阅着，他的表情到还平静。我其实从一开始就怀疑这只是一场无望的暗恋。
我想或许巴恩斯中士并不想打扰史蒂夫.罗杰斯，无论他过的好还是不好。
你过得好就不要为你平添烦恼，你过得不好就不要为你增加烦恼。
这份爱恋和无望存在过就算了，不需要你知道。
我并不打算把遗书给他。
但他在我面前突然哭了！
他对着一封信，那封信上不过写了些琐事，其中提到了一句“希望战争快点结束，希望史蒂夫能快活一点。”他就哭了。
眼泪轻轻砸在纸上，似乎下一瞬间就能被时间抹干。
我大脑当时就当机了，我是不是应该用手机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？
美国队长！他！在我面前哭了！只因为！一封信上的一句话！
我咽了咽口水。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我的心情，我捏着衣角的手紧了又紧。
他是不是爱过他呢？
这不是一场无望的爱情，这是一场迟到了七十年的心意相通。
他们爱过，只是彼此无知无觉，只是世界无知无觉。
（5）
“我爱你，但我不能说我爱你。如果哪天我说出口了，我求你即使拒绝也要温柔一点。
这不是玩笑，这是我心间里挤出来的血。我或许和上帝有过一个赌约，我来到人间遭受磨难，熬过了苦难他就把天使赐给我。
我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的喜悦是怎样的，爱对于我来说是折磨，因为得不到还要微笑。我体会到的只有饥饿，和从前在布鲁克林的日子一样，饥饿和苦难接二连三。
我偷偷吻过你，原谅我！只有一次！我太爱你了，我只轻轻吻了你的额头，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，我把所有的爱恋刻在了吻里，但我不敢吻你的嘴唇。那里不属于我。
我曾畅想过未来，我们一起去牧羊或经营一个农场，去遥远的别的什么地方流浪，我为你抛弃所有，一切都不足挂齿。
但梦总是要醒的。
我和上帝的赌技还是有所差距。
史蒂夫，你结婚那天一定要记得请我出席，我站在人群里，或许就能释怀了。我会笑着看你牵她的手，我能做到。爱情从来没有给我快乐和回应，我期待过，但也只能是期待了。我早已习以为常。
因为我知道，有些爱不只是说出来那么简单，它难的是不能说出来。
我知道我不能爱你，史蒂夫。
我比谁都清楚，但是，对不起。”
（ps：后面还会有个小番外，甜回来！(๑‾᷅^‾᷅๑) ）
评论(18)